佣兵在旅店里用着和手上粗犷疤痕不相称的轻柔手法擦拭着他的武士刀。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他和这把长刀相依为命。
“只有刀不会背叛你。”
这是他的佣兵师傅临死前跟他说的。师傅的故事有着庸俗的结局:走遍了五湖四海,却被徒弟背叛而死在前来寻仇的人手里。
长刀是来自平安国的利器,这把附魂了海中凶兽的长刀,被平安国的人称为“穆海的利齿”。
就连他的刀都有名字,而从五岁开始杀人的他,却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名字。每次任务都会用一个新的身份,每去一个国家都用一个新的名字,对于佣兵,没有名字就是最安全的名字。
在这个国家里,佣兵叫做辛纳,这个提着东方武器的佣兵已经为这个国家的大祭司完成了三件赏金上万的任务。
这国家原本依靠着东边的港口首都经济繁荣,然而上任的国王在商人和大将军组织的叛变中死去。当上新君的大将军伙同大祭司大肆明宰暗杀旧君的党羽。辛纳成了大祭司手中的一颗奇兵。在这个国家,没有几个人能在他的反手长刀术下走过十招。大概是太招惹注意,这几天来暗杀他的人多得诡异。但都被他轻松地解决。
咚咚咚。
急迫的敲门声。
辛纳如同豹子一般跃起,眼睛快速扫过窗口,左手反手提起长刀,走到门口。“谁?”
“是我。尤里斯。”
“是我。尤里斯。”
伊莲娜叫着他的名字,红发在空中飘扬,身躯却不止地落下,落到那无尽的深渊中。
这是尤里斯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而那场景已经成为他的梦魇。他的失误,让他最心爱的女人永远在乌楠海上飘零。
然而也许这颗宝石能够改变一切。
黑袍秘法师盯着手中的宝石。
“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
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师傅曾说过的一句话,让他一瞬间失了神。
但是,他终究得到了这颗宝石,据说拥有着无穷魔力的宝石。
他为了这颗宝石,不远万里来到这个国家,与大将军做了交易。他帮大将军叛变清君侧,大将军许他这颗宝石。
荣华富贵对他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用这颗宝石的能力,这要比一个小小的海滨之国要有价值的多。
这颗宝石是这个国家的传国之宝,他在师傅的藏经阁里读到,有着穿越时空的能力。如果拿到这颗宝石,或许他能够回到过去拯救那个女人。
伊莲娜。
即便是只想到她的名字,尤里斯的胸口就如同灼烧般疼痛。这么多年过去了,自从伊莲娜走了之后,他就没有停止过寻找让她回到自己身边的方法。
秘法师又把拳头攥紧了一些。
秘法师又把拳头攥紧了一些。
他站在灯火通明的房间中面对着房间正中央的三盏蜡烛。
穿着猩红色长袍的他死死盯着最中间那盏忽明忽暗的蜡烛。
烛芯一抖,那烛火突然唰地向上窜着。秘法师皱了皱眉头,走近那如同被一只手拉拽长了焰火的蜡烛。
正当他准备端详的时候。
嘶。
烛火哑然而灭。
名为萨维德的秘法师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尤里斯。怎么会。”
这三盏蜡烛是他们的师傅用秘法烧铸成的锁魂蜡烛,三盏蜡烛代表了他们三个师兄弟的生命。每天萨维德在房间里冥想前,都会看一眼这蜡烛。今天,尤里斯的蜡烛表现特别反常。
万万没想到,尤里斯居然就这样死了。
他知道师弟在港口的城市刚刚政变,当上了大祭司,估计正是风头浪尖的人物。但是他也清楚尤里斯的能力。
“敌人,很强。”
“敌人,很强。”
辛纳打开门,大祭司嘶哑的声音里透着满满的虚弱说道。
辛纳把一身黑袍全浸着血的尤里斯拖了进房间,把门锁上。问道:“怎么回事?敌人还在追你吗?多少人?”
尤里斯手中紧紧攥着一颗黑色的宝石,说:“我应该摆脱他了,一个剑士。辛纳,这是最紧急的任务,也许是你回报最丰厚的任务,你要认真听着。”
辛纳说:“我得帮你止血。”尤里斯说:“我的命保不住了。现在不重要。听好,我手里这宝石十分强大,似乎有些不得了的家伙找上门来了。我相信你。找到我的同门师兄,给他。千万不要被别人夺走。”辛纳说:“哪里?什么名字?”尤里斯说:“无垠城。萨维德。辛纳,小心,宝石只能给他。”尤里斯把手中的宝石按在辛纳的胸口,这宝石如同能吸收周围的光芒一般,让房间的烛火瞬间黯淡了。辛纳接过宝石,说:“这有什么用?”言语间,突然沉重却急促的脚步声逼近。
尤里斯说:“让萨维德救我。快走。我再抵挡一阵。”他双手掐了一个奇怪的手印,眼中的瞳孔突然收缩,他回光返照般站了起来,冲出了房间。
辛纳把宝石收入了腰间的牛皮袋里,提起长刀奔向码头。他没有回头看尤里斯,他知道大祭司已是将死之人。他们是纯粹的雇佣关系,辛纳也不打算为了就在这里赔上自己的性命。只是他好奇,大祭司是这个国家数一数二的秘法师,居然会伤成这个样子。
“我要小心才行。”
“我要小心才行。”
尤里斯仔细地读着羊皮纸上师父记载的关于这颗黑色宝石的文字。如果他想回到过去挽回他犯下的错误,把伊莲娜救回来,就必须把这颗宝石了解透彻。
柯罗诺斯之心乃古神遗物,可用于增益施法者的时光秘法。
“时光秘法。最强大的秘法。最神秘的技能。”
然施法者不可施法于自身。施法对象亦不可为施法者的血亲。
“见鬼,我还得再找一个人才能用。”
施法对象在施法后出现在宝石附近十尺之内,并经历短暂的失忆,伴有不同程度的眩晕。
“还有失忆,那很危险。”
施法对象有遇到另一个自己的可能性。建议使用易容术或者面具避免造成不必要的冲突和危险。
“如果遇到了长得和自己一样的人,我一定会攻击。那就真是划不来了。”
看毕,尤里斯心想,
“我该找谁当施法对象呢?”
“我该找谁当施法对象呢?”
萨维德看着眼前这个远方来的佣兵。
辛纳耸耸肩,说:“我也许是你最好的选择。他欠我帐,这是动机;我认识他,这是信息;我会杀人,这是能力。”
“听起来不错。那我们今晚就行事,”萨维德转身走进房间,“你最好现在去休息一下,时光秘法可不是开玩笑的。”
强大的秘法师并不多,但尤里斯的师兄萨维德绝对是一个。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在战争中孤身对阵三个骑士团,用他的风系法术如同利刃一样把敌人一个个撕裂,给他赢得了“猩红的十字星”这样的异名。
正当萨维德看到了锁魂蜡烛的揭示而准备派人去打听尤里斯的消息的时候,辛纳带着尤里斯的遗言和一颗黑色的宝石来到了无垠城找他。为了救自己的师弟,萨维德不得不冒险使用时光秘法,把辛纳送到过去。
“不管现在我跟你说什么,到了那边你都有很可能会忘记。但是,要冷静,找到尤里斯,解释情况,保护他。如果你见到了你自己,躲得远远的。”萨维德对站在宝石旁的辛纳说道。佣兵攥紧了拳头点了点头。
“那么,祝你好运。帮我跟他打个招呼。”
佣兵眼前的秘法师举起法杖,嘴里喃喃有词念着咒语。
佣兵眼前的秘法师举起法杖,嘴里喃喃有词念着咒语。
辛纳头疼欲裂。但是迎面而来的秘法形成的冰锥让他本能地如同狐狸一样闪躲,身体做出的反应比他思考还要快速。
“辛纳,小心。”
“躲得远远的。”
“祝你好运。”
“宝石只能给他。”
“千万不要被别人夺走。”
脑海里的声音一直在回旋。无数个穿着长袍却没有面孔的人不断地说着这几句话,似乎他整个大脑是一片空白,又似乎被这几句话填满了。
“千万不要被别人夺走。”
“千万不要被别人夺走。”
“千万不要被别人夺走。”
辛纳定睛一看,眼前的秘法师一手握着法杖,另一只手拿着一颗黑色的宝石。
“千万不要被别人夺走。”
“千万不要被别人夺走。”
“千万不要被别人夺走。”
佣兵嘶吼一声,他反手抽出长刀,一边挥刀劈砍着秘法师射来的冰锥,一边他奔向面前的秘法师。
秘法师一愣,用法杖敲地,一波火球从法杖上如同奔狼一般袭向佣兵。佣兵从袖中甩出铁蒺藜,猛地纵身跃起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躲过火球,长刀势如猛虎斩向秘法师。
秘法师躲闪不及,被铁蒺藜打中左腿和右胸,险些掉了宝石。他举起法杖挡下佣兵的一击,然而腿上吃痛,膝盖一软单脚跪了下来。辛纳刀势未老,顺势一推,挑掉了秘法师右肩一大块,抽刀又是一记反手,转身削向秘法师拿着宝石的左手,手中的手里剑两声闷响打在秘法师小腹。
秘法师怒吼一声,法杖发出强光,把辛纳震飞了出去。辛纳五脏六腑在胸口打滚,喉头一甜,哇的一口鲜血喷将出来。秘法师先挥动法杖把自己伤口冻伤,挥手又是一片冰锥飞来,辛纳举刀打掉一大半。再抬头只发现秘法师已经一瘸一拐地逃了。
他低头一看,小腹上的伤口咧着嘴邪笑。
鲜血如同镇魂曲淅沥地滴着。
鲜血如同镇魂曲淅沥地滴着。
“果然是久疏战阵。已经不行了呢。”尤里斯无奈地笑着。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剑士重伤之后的他刚以鲜血咒印换取了十分钟的不死之躯,这十分钟的无敌,应该能给辛纳换取逃跑的时间吧。
“居然能追来这里,这剑士到底是什么人?”尤里斯费解地想到,但是这都不重要了,十分钟之后他就会灰飞烟灭。然而只要辛纳找到萨维德,他死去的这段历史就能被重写。
他推开门,面前的是提着长刀如同死神般的剑士。
“尤里斯。”剑士张口说道,“对不起。”
尤里斯举起法杖,说:“怎么,这是你死前的忏悔吗?我是秘法师,不是教堂的牧师。”
剑士说道:“不,我是来救你的。我是辛纳。”
施法对象在施法后出现在宝石附近十尺之内,并经历短暂的失忆,伴有不同程度的眩晕。
施法对象有遇到另一个自己的可能性。建议使用易容术或者面具避免造成不必要的冲突和危险。
尤里斯愣住了,然后放声大笑。他拿起脖子上的项链,说道,“伊莲娜,这样也好。我过来陪你了。”然后他就地坐下,对辛纳说:“我还有九分钟,喝一杯吧。”
佣兵和秘法师看着对方,仰脖饮下两大杯黑麦酒。晨曦透过云层洒下,落在两人的身上,铺了一片金黄。
“对不起,尤里斯。”
“不要在意这些小事,今天又是新的一天。”